每片落叶都有姓名

  这个秋冬,他们一个个地离我们而去……

汪鑫

陕西省山阳县人,1982 ~ 2021.9.14

他曾在灵宝某金矿干了十几年的打钻工作,并在当地做了上门女婿。2014年查出尘肺病之后,婚姻走到了尽头,无奈之下只好离开岳父岳母家。2021年7月份,袁立在山阳县人民医院见到他,拥抱了他,这个40岁的汉子流下了眼泪。因为他已经无法下地自由行走,基金会给他提供了一台轮椅,但是很遗憾,那台轮椅并没有用多久他就去世了。现在这台轮椅放在山阳县人民医院呼吸科室,给有需要的尘肺病农民工轮流使用。

从18年开始,基金会就尽可能给他提供各项帮助、医疗救助、每个月的生活补贴、制氧机,帮他打听治疗尘肺病和硬皮病的医院等等,因为他真的很年轻,我们不想也不忍看到他因为得不到治疗而死去。

这几年他发来的消息中,大多是不好的消息,“这几天不太好”、“去医院要花很多钱,好点就没再去了”、“晚上睡不了,东西吃不下,不知道今年能过去不” 等等。这些简单的文字残忍地描述着一个年轻生命的枯萎过程,我也旁观着他一点一点走向死亡。

汤小其

湖南省安化县人,1968 ~ 2021.10.9

他曾在湖南当地以及广东韶关从事17年的打钻工作,2004年查出尘肺病。17年的患病史,累计进医院一百多次,抢救几十次,特别是生命的最后五年,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多,家里的制氧机上的氧气管几百米,就因为想在家能多移动一点。

他的妻子很爱他,无怨无悔地背负起照料他的重任,她喜欢看汤小其精神焕发的样子,那是有盼头的日子。

去年夏天,汤小其骑着摩托车,插上防晒伞,后面绑着氧气瓶,去镇子里转了一下。外面的阳光真好,他的心情也不错,他说太久没来镇上了,变化真的很大,一切都欣欣向荣的……

可惜,没多久他就永远离开了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

薛殿兵

陕西省镇安县人,1974 ~ 2021.12.4

他曾在贵州省兴仁县的金矿和陕西省潼关县的煤矿从事打钻及出渣的工作。他的哥哥也是尘肺病人,2021年大年初一早上去世了。

薛殿兵的哥哥

这哥俩生前太苦了:哥哥得了病后没人照顾,庙里烧香拜佛的人偶尔会送他几个馍吃,所以他就在庙里住下了;弟弟从小鞋子都没得穿,十几岁就跑到山西小煤窑打工。两人得了尘肺病后,虽然相距只有200多米,也很想念彼此,但他们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看望对方。

薛殿兵走后,妻子和女儿两个人的年夜饭

薛殿兵去世后,留下年幼的女儿和患有眼疾的妻子,我们也不知道她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王鑫

甘肃省白银市平川区人,1985~2021.12.27

他曾在砖厂打工患上尘肺病,去世之前他已经在ICU住了20天,最后可能所感时日无多,想回家见见两个女儿,但遗憾的是,回到家刚放到炕上就去世了。

如今,他的妻子独自照顾两个年幼的女儿。王鑫去世后,家人要把他的妻子从家里赶出来,房子如果被收回去,那他的妻子和女儿就无家可归了。春节期间,他的妻子因急性阑尾炎住院治疗,无奈只得将两个女儿托付给邻居照看。

我们会持续关注她们母女三人今后的生活,并继续为她们提供必要的帮助。

徐勇林

四川省汉源县人,1976 ~ 2022.1.20

他曾在铅锌矿从事打钻的工作,是一位非常仗义的人。2021年10月份我们在汉源地区探访时认识他,他主动做起志愿者的工作,积极地进行探访,帮当地需要救助的尘肺病农民工收集材料,当我们提出要给他报销探访所产生的费用时,他坚决不要,说:“不了嘛,只是想帮病友们做一点点事情!”

徐勇林探访病友

柳江江

贵州省赫章县人,1988 ~ 2022.1.21

他曾在河南洛阳的钢厂做打炉工,日常工作时戴的是纱布口罩和普通的手套,皮肤长期暴露在粉尘和高温的环境中,导致他不仅患有尘肺病,还有硬皮病。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帅气的、精神头十足的自拍照,与生病的他判若两人。2022年1月14日他发来最后一条消息:“这几个月不好,床起不来,不知道今晚过得去不,谢谢你们这几年帮助和关心。”

陈玉彪

甘肃省靖远县人,1964 ~ 2022.2.13

这张照片是我们的志愿者专门去给陈玉彪拍的,若不是有这张照片,那他这一生可能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他16岁就辗转在各地小煤窑打工,2013年确诊尘肺病。他的大儿子因急性脑膜炎导致残疾,儿媳智力远低于常人并伴有精神失常。他的孙子也被确认为智力发育迟缓。

这些都是过去几年我们实地探访并一直牵挂的朋友。我们去过黄河边上陈玉彪的家,坐在他家的炕头真切地感受过他的生活。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但他还是请我们在当地的小餐馆吃了一顿饭。临走时,他又默默地送了我们好远好远,渡河的船开动了,他还站在河边向我们挥手告别。

他去世了,袁老师很难过,她说:“他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总去放羊,我觉得他有羊一样的眼睛,他的脸太善良了。他走了,我无法表达我心里的难过。”

这些尘肺病农民工一个一个的去世,对我们来说是工作的常态。他们只是600万尘肺病农民工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小到让人忽视他们的存在,还有太多我们没有帮助到的人,不知道这个冬天他们是否安好,是否庆幸自己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当嫩绿的枝芽开出希望时,愿每个人都能尽情呼吸。而那飘零的落叶,但愿也有人记得他们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