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柳江江,走了……

2022年1月21日上午11时,我收到了一条信息,内容是:“老师,悲痛的事终于发生了,赫章县罗州镇龙滩社区坝子组柳江江于2022年1月21日因医治抢救无效死亡。”

沉默良久,电话打过去,问:“他是在哪儿去世的,家里还是医院?”

“在家里去世的,具体是21日凌晨去世的,早上他家人联系村上去给他们送火化通知书。”

“唉!他这一年恼火得很,很瘦,没有力气,起来上厕所都得有人扶,氧气得带着走,医院都没得办法。这几年真是多亏你们一直帮助他。”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了,这几年听到的这样的消息实在太多了,坐在办公室的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我想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不用再受任何的折磨了。

2018年夏天,我和袁老师在贵州省一个叫龙滩村的小村庄见到他。他有点瘦,站在一个低矮的土坯屋门口,大夏天穿着一件蓝色棉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颜色。看见生人有些惶恐,眼神里透着紧张,说话声音也小小的,说不到几句就咳嗽不止,频繁的咳嗽让我们怀疑他可能伴有肺结核。

他是1988年出生的,16岁便外出闯荡,在河南洛阳一个钢厂做打炉工,日常工作戴的是纱布口罩和普通的手套,皮肤长期暴露在粉尘和高温的环境中,所以他不止得了尘肺病,还有硬皮病。

他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靠种地维持基本的生活。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当时正在读中专,一个智力障碍,平时呆在家里干农活。

柳江江的父母

交谈中印象最深的是他哀婉又无奈的说 “我才三十岁”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帅气的、精神头十足的自拍照,与生病的他判若两人。

从18年开始,基金会就尽可能给他提供各项帮助、医疗救助、每个月的生活补贴、制氧机,帮他打听治疗尘肺病和硬皮病的医院等等,因为他真的很年轻,我们不想也不忍看到他因为得不到治疗而死去。

这几年他发来的消息中,大多是不好的消息,“这几天不太好”、“去医院要花很多钱,好点就没再去了”、“晚上睡不了,东西吃不下,不知道今年能过去不” 等等。这些简单的文字残忍地描述着一个年轻生命的枯萎过程,我也旁观着他一点一点走向死亡。

偶尔也会有一些好消息,比如,政府帮他们建了新房子,这两年他们家开始养猪,也有了收入来源。

“这几个月不好,床起不来,不知道今晚过得去不,谢谢你们这几年帮助和关心。”这是他发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时间停留在2022年1月14日。

点开他的朋友圈,只有两条状态。一条是2021年12月24日那天,他写道:

另一条是2022年1月21日,他弟弟发布的讣告,希望各位亲朋好友一起送柳江江最后一程。

冬天是尘肺病人最难熬的时间,病人一茬茬的死去,最近这段时间死亡的消息也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是换了一个地点,换了一个姓名,甘肃白银的王鑫,陕西镇安的薛殿兵,四川汉源的徐勇林,贵州赫章的柳江江……他们那么的具体,他们也那么的无人在意。

我们的城市被建设的多么美好,广场、花园、绿地、宽阔的道路、豪华的商场、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高端的会所……

当城市里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时候,当一个个隧道打通的时候,当高铁畅通无阻的时候,我们真的不要忘记这些都是由无数个尘肺病人默默退场换来的。他们没有享受到城市化建设的福利,生病后也没有得到好的关怀,回到家乡也没有人关心在意。

他们像柳江江一样,坟头的青烟随风飘散,仿佛从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我们盼望着能有更多的人关注到这些农民工,不止是已经生病倒下的尘肺病农民工,还有那些正在建设城市的农民工,他们是尊贵的人,他们也是尊贵的生命,他们需要被尊重、被肯定、被平等对待。

此时此刻,我想起来简·爱对罗切斯特先生说的那句话:我虽然很卑微,但是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