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立公益】坟茔青烟散尽,田舍也忘了他们的名

任能平与任能力是我10年前刚做公益的时认识的一家住在陕南的人家。由于他妈妈相貌端正,所以这家的孩子也都是非常俊秀,我无法把他们与矿工联系在一起,皮肤白皙,模样娟秀。
认识任能平的时候,我给他换了肺。从他肺中拿出煤球的时候,我就在边上,并用手触碰那片病肺,肺中取出的煤球极硬,捐献肺的整个过程非常的曲折,要从昆明一位同意捐赠的脑死亡病人的身体里取出肺,再坐飞机运到换肺的这家医院。必须要求有时间段,民航飞机也必须保证准点抵达不延迟。


一番周折肺移植手术虽然完成了,但并没有成功,第二天就去世了。我当时经验不足,其实他的身体条件已经不适合做这么大的手术了,虽然求生欲强,我也无比希望我的朋友能够延续生命。即使我也知道他换了肺之后,每个月的排异费也要耗费大量金钱,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事实证明,事情的结果与个人决心毫无关系,它只和整体的一个身体综合指标相关,比如说像这样的一个晚期尘肺病人,还适合做这样大的手术吗?并且这么多尘肺病农民工,是不可能都通过换肺来解决问题。局限与资金,健康肺源、医疗水平等方方面面。我们只有做好前端的工作,前端的防护,前端的宣传,才是驱走病魔的正途。很可惜,许多粉尘作业相关的大企业,怕我们会搅乱工人的心情,以已经保护的很好而拒绝我们进场宣传。
更多的小企业小作坊,更是连门也找不着,隐藏的很好。他们出于种种目的视我们为“搅局者”。我们真希望上天能够给我们开一道门,让我们能够去宣讲尘肺的预防与康复。而不是现在这样,耗到了三期尘肺,在病人非常被动的情况下,才给予他们医疗救助、孩子助学乃至制氧机的发放。
任能平还有一位哥哥叫任能力,不久以后也去世了。去世前一天我恰巧去看望了他,他一直也希望我给他换肺,但是鉴于他弟弟的这一次失败,我坚决不会轻易冒险了。走到他的床边我问他: 你埋怨我吗?没有给你换肺。没想到,他非常温和的微笑,用尽最后的气力说:我不怪你,不给我换肺。转天凌晨,他就不行了。凌晨时分我接到了他媳妇的电话,说他在医院去世了,要连夜把遗体运回他们的村子,此时我正好住在他们村庄边的招待所,于是赶到了他们家,参加了任能力整个下葬的过程。





我所认识的农民工在这十年当中去世了很多很多。有些人是在帮扶的过程中和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每一个离开都会让我难过静默。他们曾是那么年轻、眼睛里充满生的渴望和期许,他们的音容笑貌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他们都是很善良的好人,平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经济发展的30年,国家翻天覆地的变化,真的是要感谢他们每一位,平凡的像一片片落叶,然而每一片落叶都应该有它的名字,都应该有人纪念。

还有很多很多………………………………
尘肺病农民工的群里面,如果有一个人去世了,他们常常会说:“弟兄好走,天堂无尘。”我也学着他们的口吻,愿你们灵魂安息。
——袁立2023/4/5